鼎泰豐與天香樓 The Sanctuary

好的飯館是座聖堂, 以溫暖的食物和妥貼的招呼撫慰人心, 裝潢不須太有戲劇性, 簡潔乾淨為佳, 菜譜繁瑣又或食材爭妍鬥麗者, 味道不見得驚艷, 價錢往往驚人, 臺北三步一小館, 五步一大館, 大部分的餐廳有形無靈, 食物與服務貌合神離, 吃得人心與口皆索然, 有兩處我卻是每次回臺北必造訪, 維持五臟廟的香火並心靈健康.


鼎泰豐

一日之計在於晨, 東區的人卻晏起, 店家不到十一點不開門, 幸好有個Sogo復興館鼎泰豐分店, 我喜歡趁它十時一開門便入座, 享受一頓寧靜的早午餐, 食量大者如我, 常叫一碗酸菜拌麵外加一籠芋頭小包, 酸菜的鮮和細麵的滑, 在喉間奏著抑揚頓挫的進行曲, 末了, 綿膩的芋餡如幸運之神的吻, 令人做什麼都精神百倍, 或者一籠蟹粉小籠包和一小碟八寶飯也極美, 飲葡萄酒者總稱美酒遇到了相合的美食是mariage or marriage 結婚, 我倒覺得豬肉, 蟹粉, 薑絲是 ménage à trois (中文翻譯挺不雅, 叫’三’人行,‘P’有壞事), 入口彷彿經典老片’飄’中Rhett Butler終於吻了Scarlett O’Hara 般雋永激情… 這當兒頂好來幾匙熱呼呼甜糯的八寶飯, 一口一口慢慢的轉換情緒, 挖到哪個寶是哪個寶, 青紅絲, 甘納豆, 糖冬瓜… 滿嘴蟹粉若只以淡茶潤口, 結帳出了店門沒人再對你笑咪咪, 保證心惶惶失落感倍增.


富豪人家選媳如非家世相當者, 則偏好聰敏娟秀的明星主播, 十分具優生學考量. 我建議適婚男士不妨往鼎泰豐看過來, 這裡服務的女性朝氣溫婉, 進退有禮, 新臺灣之母, 當之有餘.

天香樓

不同於鼎泰豐獨食或呼朋引伴皆好, 上天香樓還是攜個伴妥當, 天香樓以黑白為基礎色調, 牆上一幅狂草, 桌子和桌子隔得遠, 冷幽的燈下點綴著豔紅的餐巾與瓶花, 西裝畢挺的老式 maître d' 慇懃的問來客要沏什麼茶, 一壺茶對別人或是小事, 對我這個懷有從小爸媽無論帶去吃川粵京揚菜, 茶一律點香片的奇怪童年記憶之人… 我欣賞不同的選擇, 雖然被催眠似的, 我每次必點龍井(遺傳之宿命?) 這裡的每一道菜都像一幅精緻的工筆畫, 不是大廚烹小鮮, 而是一位帶點傲氣的優雅廚娘, 細細拆著蟹粉, 靈巧的挑河蝦泥腸, 啊! 美人纖指如春筍… 片的薄薄的醉雞, 皮筋肉在花雕的勾引下, 清唱著驚夢, 小陶盅裡的東坡肉顫著低訴纏綿的還魂, 微醺間, 我光就香甜的蘿蔔乾, 已下三小缽飯… 為什麼要結伴呢? 獨個兒在冷調的天香樓吃這般悠然的巧食, 縱使白衣, 也頓有’冠蓋滿京華, 斯人獨憔悴’的落寞感受, 至於一介平民如我, 食量不成比例, 緊追leviathan (聖經中將吞沒世界的大海怪), 天香樓斯文秀氣的份量和高貴的價錢, 自然讓我的肚腸及荷包雙雙憔悴.

ps.
天香樓用料貨真價實, 絕妙的手藝但留花雕紹興醇香, 菜餚不含酒味, 吃的頗有乃母風的小兒歡暢非常, 以’兩隻老虎’的曲子, 編出自己的debut:

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 飯飯飯! 飯飯飯!
Vinvin 要吃飯飯, Vinvin要吃飯飯,
肚子餓, 肚子餓.

可是Vinvin有異位性皮膚炎, 沾不得酒調理的食物, 睡到中夜即發酒疹, 又紅又癢(無關天香樓, 是身為父母的不小心), 好吃的媽咪看著同是好吃卻因體質不得不忌口的小寶貝, 既心疼又黯然. 父母總是一廂情願將自己喜歡的, 覺得最好的, 與子女分享, 往往不見得是孩子需要的.